【弱虫ペダル】【東卷】DEAL(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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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筋麵粉,醬油,家裡好像還有柴魚片。



視線心不在焉地在商品架上滑行,注意力沿著高高低低的紙盒與鋁製和玻璃製的罐子的頂端衝浪般高低起伏跳動。東堂在日式沾醬的架前停頓了一下,隨後繼續隨意穿梭於貨架間的走道。

低頭清點了一下購物推車內的食材,在腦內把晚餐清單上的相應物品一項項劃去,他推著推車來到生鮮區,空氣中絲微屬於新鮮魚貨混合著空調冷凍油的刺激腥味鑽入他的感官之中。



荒北五點下班前確實匆匆忙忙的來領回了中午扔到鑑識間的急件證物,離去之前丟下「為了避免有意外情況當天我應該還是會挑個適合的位置在場監視情況」、「總之現在其他的相關資訊都沒有,其他還有什麼問題自己來重案組問,不然打內線電話也行……反正大偵探東堂盡八總有方法自己搞到該有的情報對吧」這種與亂來只有一線之隔午間談話結論。

正式送到他手上的預告函現在正安靜躺在他的公事包裡,強調了整個荒謬事件的非玩笑性。



荒謬的當然是他,東堂盡八,一個日本警察大學畢業高材生,刑事局首席鑑識官,居然淪落到了被重案組同僚威脅,不得不加入缺少人手的刑事臨時小組去幹第一線臥底這種事的地步。



這次事件的資料非常簡單,倒不如說是簡單得太過單薄了些。除了荒北中午遞給他的搜查會議的簡短結果報告外,剩下的就只有一封預告函。被精緻挑選過的柳葉紙彰顯了寄出這封信函的人的美感落點,紙上的資訊也僅有疏疏落落的幾行文字。



地點,時間,目標物。精簡到好像再多寫一點點內容都會要了寄件者的命。

察覺到了這點的東堂感覺腦殼一抽,彷彿都能感受到太陽穴周圍的血管都要激動得跳動起來,幾乎有了要直接在鑑識間大肆哀號到令偶然路過的警局同仁都驚訝得朝玻璃門內側目,卻沒人敢真正闖進來看看他到底怎麼了的衝動。

他原先還以為那份資訊少得可憐的會議報告僅是為了快速共享結論所做的總結性篩選。結果搜查報告還是照著這封信函上的語句逐句照打的啊,喂?這真的不是胡鬧的嗎。

雖說平日私下接案的時候也沒少碰過各種千奇百怪的委託,缺乏條件又限制一堆的麻煩委託人更是不甚枚舉,但是畢竟只是私人的小小外快來源,挑了幾個有興趣的案件走後,調高委託的金額通常都可以使無趣又棘手的委託人知難而退。然而。



當下東堂無視了牆上的指針早就轉過了平常下班的數字,即刻冷靜下來把預告信函裡裡外外採集了一遍,甚至直接過了磁粉檢驗。

與他不妙的直覺符合,細緻的紙面上絲許指紋也沒有殘留,更別說是封起信口可能沾上的皮質碎屑或毛髮了。除去被工整印刷的文字,整封預告信僅剩紙背上印上的淺淡蜘蛛圖痕能夠勉強稱為線索。與某些為好玩而模仿著影集內容發出了預告函,卻被警方循線摸出了背景直接逮捕的無趣預告犯們不同,這封信上並沒有那些自稱為怪盜的無聊人士必備的標準誇張稱號,連署名也沒有的信箋反而異樣的為這個特別的小偷增添了某種神祕氣息。

他將荒北給他的資料翻到第二頁,從其上讀到了「經反追蹤後,與罪犯在檢事局網站首頁惡意攻擊事件的後台資料發現的圖騰部分吻合,不排除刻意留下的可能性,其餘痕跡被全數抹淨暫時無法繼續追跡」的附註。在這行字符下,還拉出了兩個圖案的比對圖,由情報解析課的相關員警細心地圈出了相同與相異之處,並在旁邊又整齊地寫下了幾行札記。

那個挑釁一樣被故意留在留在反追蹤路徑上的圖示無疑是一種對警方的耀武揚威,東堂盯著這引得檢察局長連番大架光顧轟炸警局的可惡圖案一陣子,發覺預告信紙後的圖痕正是那個嵌在圖案的右下角的幾何形狀組合而成,僅佔據了整個圖形的一部分。



哦。這大概就是荒北說搜查課認為兩起案件是同一夥人幹的的原因。



除此之外,以普通的預告信來說被設計得太過精美而富有高度審美氣息的信函再也沒有其他線索可循,東堂差點有了這個奇怪的預告犯是不是只是為了排版好看,因而縮減了信函內容的懷疑浮想。



超市的折扣廣播在關門前已經有點空曠的購物區響起,等待著打折商品的顧客們從貨物走道中稀稀落落地走出,擠在冷凍冰櫃前與等待著店員貼上折扣貼紙的隊伍讓他意外的發現逼近晚上九點的商店內還是有個不少等著搶便宜的消費者。

他移動著步伐往旁挪了挪,朝身邊的開放式冰箱內伸手而去,目標是被貼上紅色的半價貼紙的透明的塑膠殼包裝雞蛋豆腐——這個動作被什麼人從隊伍中鑽出而碰撞到了旁人的推擠中斷。

在他旁邊原本低頭選購著絹豆腐,明顯沒注意到這場騷動的人由於這意料之外的人群衝擊而失去了重心,毫無預期地往他身上跌撞過來。



「啊啊,真是抱歉ッショ。」



慌忙中帶著些許無奈的聲音為著這料想外的非自願失禮舉動開了口,句尾還帶上特殊的奇怪尾音。東堂站穩了被連帶著撞歪了的腳步向對方轉過頭去,點點頭禮貌性地表示自己並不不介意。



他這才注意到了那個人有著一頭少見的玉蟲色頭髮。



而陌生的,頭髮的主人,在看見他的臉之後正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



「怎麼了嗎?」

東堂在那視線中為了確認焦距的終點般的偏過頭,詢問的回望眼神在接觸到對方的目光的時候被對方擅自結束了對視。

「不,沒什麼,抱歉。」那個聲音再次道了歉,移開視線的慌亂樣貌像極了哪個被抓個正著的圖謀不軌的現行犯。玉蟲髮色的人撿起摔落在地上的購物籃,以極度不自然的姿勢轉身就走,他想都沒多想地拉住了對方的手臂。



「還有什麼事ッショ。我是說,還有什麼事嗎。」

「你啊。」東堂盡八在心中把對方打上了標籤,上面大大地寫著可疑兩個字。被刻意糾正的口癖如同呈現證物般被條列在標籤下做為呈堂證供。

「剛剛不是在挑絹豆腐的嗎。」

他隨便從冰箱裡撈出了最靠近的盒狀豆腐,拿至對方眼前的同時帶上了上半身的逼近,冷不防縮短的距離讓被如此緊迫盯人的對象像是受到了驚嚇般向後縮了縮脖子。



是不是有點太過了。顯然是過度受驚的人僵硬地在他眼前扯了扯嘴角。就算是一般人,被這麼毫無理由的直接注視著多少也會感到些許的不自在吧。



「謝謝。」那人與推擠騷亂發生前的嚴謹不同,沒有多加確認標示與價格就把他遞去的豆腐放進了自己的購物籃中。順著對方把商品收入籃內的動作,他的視線由那比例上來說長得過份的手臂不自覺溜向了淺灰的塑膠籃內。雞蛋、麵包粉、日式醬汁,再加上剛剛被堆進籃中的豆腐,無疑就是製作揚出豆腐的材料,與東堂這次採購的目標一模一樣。



「你要做揚出豆腐?」出乎意料的發現讓他在其餘的地方燃起了繼續追問的興致,已經不考慮對於第一次見面而言這樣的問話分明過於詳盡。「用絹豆腐做?」

「……是啊,你有什麼意見嗎。」



突然居家起來的對話讓對方像是猛然醒悟了什麼般眨眨眼睛,轉過身去邁出步伐,頗有要將這個胡亂在路邊搭訕人的可疑人士拋在原地不再理會的意味。東堂推著推車追上前去。



「揚出豆腐當然是要用雞蛋豆腐做的吧。」他再度拉住了想要逃離現場的人,這次抓的是籃子的把手。「絹豆腐在炸的時候容易碎開啊。」

「而且雞蛋豆腐還有維生素 A。」

「這也不關你的事吧。」

「不行,用絹豆腐炸揚出豆腐絕對是邪教,還是必須要用雞蛋豆腐的。」



啊啊啊啊啊。他在對方藍色的瞳仁裡讀到了這樣抗拒無能的無力哀號,那個人聳聳肩膀,手往空氣中一攤。

「……這就是我的自我流揚出豆腐,不行嗎。」



這眼神,好像在哪裡看過。



把意欲塞進籃子裡的捧著雞蛋豆腐的不禮貌的手不帶情份地推出領地範圍外,玉蟲頭髮的陌生人搶回自己的購物籃,沒等東堂反應過來,踏著急促的腳步遠離了冰箱旁的範圍。

等到東堂終於醒悟過來從腦內繁雜的記憶庫裡抽身,抬頭早已哪裡都沒有那個人的身影。想不起來,可是總覺得好像不是什麼只是在路邊看過的路人這種等級的印象。



就像是被什麼追逐著,也像是在追趕著什麼一樣,他被這種無以名狀的情緒推促著慌匆地繞過幾條走道找尋,手推車底下的細輪在疏於顧及的力道之下被推得反覆與並不平坦的地面撞出響聲。

他的每一步的步伐都比前一步更加匆促,到了最後居然不顧禮節地在這種公共場所奔跑了起來。



這種感覺是什麼。慌惶嗎,不安嗎,失落嗎。



因肢體活動而變得越發強烈的心跳聲砰碰、砰碰地將其他聲音的空間擠壓而盡,在怎麼也不能再次看到那顯眼的玉蟲色的商品架間,東堂若有所思的視線僅剩換氣不順帶來的喘息伴響,腦內的齒輪開始高速地運轉起來。



🎲



常開的電腦主機緩緩地散發著熱氣,機內的風扇正努力的工作著,哼出了嗡嗡的低鳴。螢幕上的視訊電話接通了,通話另一端的人透過鏡頭直望出來,單手伸出拍攝範圍之外似乎在摸索什麼東西。



「你今天回來得有點晚啊,裕介君?」

「沒什麼。」卷島嘆了口氣,抓了抓垂至眼前瀏海,困擾地往上撩抓的動作彷彿這個行為可以把腦子裡那段莫名其妙的記憶也抓出來捏碎,就不必面對了一樣。



「遇上了個很麻煩的人。今天去買晚餐材料的時候。」



呼啊。影像對面的同伴縮回了手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根高熱量的香蕉口味能量餅乾。他看也沒低頭看一眼憑著身體記憶順利地包裝撕開。要不是已經認識了一段時間,這個將餅乾含進嘴裡時順帶彎起的嘴角弧度,肯定會被旁人解讀為事不關己的無良心嘲笑吧。



「一直逼迫我買雞蛋豆腐而非絹豆腐……之類的ッショ。我做的揚出豆腐雖然碎是碎了點,但是,應該,還是能吃的吧。」



室內橘黃的燈色撒在卷島的身上,螢幕的強烈藍光照得他的五官與眼睫都隱隱反著亮度。

在對方被後續逗得哈哈哈哈的笑聲之中,卷島無視地捧起剛投入茶包的滾燙馬克杯啜了一口。牽了牽嘴角,唇畔的痣在螢幕光的對比之下,突地更加引人注目。



茶香還沒散開,甫沸的熱氣在他的嘴唇上竄動,有點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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